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芦苇飞天涯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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脚冰凉。王老板的儿子,那可是个两百多斤的傻子,一出门就傻笑着朝女孩子身上扑。前些日子,还有女同学在路上遇到他,吓得好几天不敢上学。

“人家知道你成绩好,是个有墨水的,稀罕得不得了,愿意花这个数娶你过门!”刘婶子伸出一根手指,又张开五指,比划着,“十五万!整整十五万啊!美腰,你可是掉进福窝里,要一步登天了!”

一步登天?周美腰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:“爸…?”周大勇狠狠吸了口烟,烟雾喷出,模糊了他黝黑的脸,“王老板是厚道人,嫁过去,你不亏。”

“我不!”她甩开刘婶子的手,嘶吼出声,“马上就高考了,我能考上大学,我能自己挣前程!”

“前程?”周大勇狠狠摔了手中的烟屁股,“你那纸片子前程有啥用?王老板家十五万真金白银,我送水送到死都挣不来这个数!这人,你嫁定了!”他大手一挥,想要将事情拍板,“明天起,你也别去上学了,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,等着王家的人上门!”

一直沉默的赵巧云也咳嗽两声,抬起枯瘦的手,想去拉女儿:“美腰啊,听你爸的,这是为你好啊…女孩子家,念那么多书有啥用?早晚是别人家的人…咳咳,王家有钱,你过去吃穿不愁,比跟着我们强…”

“为我好?为我好就是让我嫁给一个傻子?”

“傻?”刘婆子撇撇嘴,压低声音,“傻才安稳!不赌不嫖不惦记外头的狐狸精,你这辈子多省心?王家就这一根独苗,金山银山堆着,等你生个大胖小子,整个王家不都是你们娘俩的?到时候穿金戴银,指不定你爹妈还得求着你帮衬你弟弟呢!”

她顿了顿,语气带上一种过来人的通透,“古话说得好,‘女人啊,菜籽命,撒肥地就旺,丢碱滩就亡’,你爹妈把你撒进王家这块肥地,还不是为你好?”

为她好,各个都说为她好,可有人问过她愿意要这份好吗?

她猛地转过身,冷冷看着刘婶子:“把我当牲口一样卖掉,断我的路,这叫为我好?”

刘婶子一时噎住,脸上挂不住,只讪讪地嘟囔着“不知好歹”,摆摆手出去了。

“反正我不嫁!”周美腰丢下一句怒吼,转身想离开,却被攥住了手腕,一路拖拽到房间里。

“由不得你!这几天你哪儿也别想去!给我在家好好待着,等着当新娘子!”

房门被父亲从外面锁上,她扑到门上,疯狂地拍门,哭喊着:“放我出去!我不嫁!爸!妈!求求你们!让我去高考!我一定能考上!我以后挣大钱养你们!放我出去啊——!”

回应她的只有门外奶奶恶毒的咒骂,还有弟弟阴阳怪气的嘲讽:“嘿嘿,姐姐要嫁给傻子咯!当傻子的新娘子!”

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。

两天过去,周美腰蜷缩在墙角,眼泪早已流干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死寂。

黑暗吞没着她,绝望啃噬着她,但一个念头却在绝望的灰烬里,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,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坚定:她要逃出去,只要离开这里,去哪儿她都愿意!

机会,在第叁天中午降临。奶奶和父亲都不在,家里只剩下昏睡在床上的母亲。

就是现在!她退后几步,用尽全身的力气,朝着那扇锁住的门,狠狠撞了过去。

“嘭!”沉闷的撞击声炸响,腐朽的门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,肩膀传来钻心的剧痛,但她不管不顾,咬紧牙关,后退,蓄力,再次撞了过去。

第二下,用尽了她生命里所有的愤怒和不甘,木屑飞溅,门栓彻底崩裂,冲击力使她向前扑倒,一根小小的木刺划过她的锁骨下方,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痕迹。

门,终于被撞开,巨大的动静也惊醒了床上的母亲。

“美腰?你要干什么?!”赵巧云惊恐地撑起上半身,声音嘶哑。

周美腰没说话,剧烈的喘息牵动着肩头和胸口的伤,火辣辣地疼。她沉默地翻找着自己的身份证,却怎么也找不到,身后是母亲虚弱的絮叨:“美腰,你是不是…想跑?”

“不能走啊,你走了…王家来要人,我们拿什么赔…你爸会打死我的,就当妈求你…为了这个家…你就认命吧…”

认命?周美腰回头,看着身后那个满脸泪痕的瘦弱女人,不!她绝不要认这吃人的命!

“妈,”她深吸一口气,强忍住泪意,“你生了我,我欠你一条命。这些年,我当牛做马,挑水做饭,伺候一家老小,挨打挨骂,没有一天好日子过,也算还了。可今天,你们要把我卖给一个傻子,这命,我宁死不认!”

她眼中的决绝坚硬如铁,赵巧云怔愣地看着她,看着这个十几年来总是逆来顺受、任打任骂的闺女,看着她眸中映出形容枯槁的自己。

眼泪汹涌而下,她已经这样了,难道她的闺女也要像她一样,重复这不见天日的日子吗。

“美腰,你…你恨妈吗?”赵巧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她松开了抓住闺女的手,眸中一片灰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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